2015年底,李笑来老师众筹他的新书,每份金额2555元。但是,那本书已经开源了,任何人都可以免费阅读。你缴了钱,唯一的权利就是可以加入专属的聊天群。也就是说,这其实不是众筹,而是出售聊天群的会员资格。
更严苛的是,在这个群里,你还不能随便聊天,群规写得很清楚。
- 群内不鼓励闲聊;
- 不得发广告;
- 不得传播盗版书籍;
- 允许讨论,不允许争论;
- 每天 18:00 - 21:00 期间可聊天;其他时间尽量不要闲聊,大家时间都有限,尽量不要打搅大伙;否则可能会被扣积分。
我很好奇,会有人愿意出几千元,加入一个不能聊天的聊天群吗?
接下来的事情,刷新了我对互联网的认识。
两天之内,众筹金额就超过了100万元。到今年4月份,这个聊天群的会员规模达到了3000人左右。不仅如此,笑来老师还成立了一家公司,专门开发支持这种收费聊天群的App。这家公司已经拿到了风险投资,将专门服务于各种各样的收费群。在笑来老师的亲自指导下,其他的收费群也开始建立起来了,比如池建强老师建了一个“工程师技术分享群”,会员费是1024元/年,现在也有700多个会员了。
我不明白,为什么那么多人愿意付费加入聊天群,付钱去跟不认识的人聊天,或者听别人聊天?如果说是为了获取新的信息和知识,但是手机(尤其是聊天软件)当作学习平台,效果会好吗?
怀着这种疑问,我发了一条微博。
“大家怎么看收费群,要是我也建一个互联网技术讨论群,每个工作日分享一篇技术文章,会员费也是每年1024元,有人愿意参加吗?”
反响还挺热烈的,所有回复当中,80%表示恕不奉陪,20%表示有兴趣。其中,有一条回复引起了我的思考。
“今年下半年,我就要毕业了。这个行业里,谁也不认识。到了新城市上班以后,估计平时也没有时间和渠道,拓宽社交圈。如果可以让我多认识一些行业内人士,我愿意付费加入。”
这段话让我想通了,收费群的价值在哪里。
人需要社交,我们需要有机会接触其他人。面对面地交谈是一种社交方式,互联网聊天又何尝不是呢。如果软件可以提供或营造一个高质量的社交渠道,当然可以收费。真实世界中,高档会所的会员费高达十万甚至几十万,还不是照样有不少人加入,他们是为了享受会所的服务吗,恐怕更多的还是看中会所提供的社交圈。
《软件随想录》一书中,曾经非常形象地描述过这种需求:
“年轻的程序员刚从学校毕业,横跨整个国家,搬到一个没有熟人的新地方,基本上出于孤独,他们只好每天工作12个小时以上。 所以毫不奇怪地,那么多的程序员都非常渴望多一点人际交往,他们涌向在线社区,比如聊天室、论坛、开源项目和网络游戏。”
现代化工业的流水线模式,要求非常细的专业分工,这造成劳动者社交圈的狭窄。另一方面,当代都市的规模越来越大,带来的孤独感、疏离感和压力感,也是空前的。这些因素造成了大量的社交需求,各种社交软件的流行(比如Facebook、微信)绝不是偶然的。
因此,收费群的商业模式是可行的,背后有真实需求。而且,网络社交比传统社交更便宜。线下的社交活动,比如吃饭、出游、娱乐的成本都不低(考虑进时间成本就更是如此),相比之下,收费群的会员费并不贵,当然前提是提供良好的社交体验。
1989年,美国社会学家奥登伯格(Ray Oldenburg)出版了一本著名的书《绝好的地方》(The Great Good Place)。他提出,人类的日常生活主要分布于三个空间:
“第一空间是居住空间(也就是家),第二空间是工作空间,第三空间是休闲娱乐空间,在那里会见朋友、喝啤酒、谈天说地,享受人际交往的乐趣。典型的第三空间是咖啡馆、酒吧、美发店、露天啤酒店、桌球房、俱乐部这一类地方。”
奥登伯格认为,人的生活质量与这三个空间都相关。其中,第三空间的质量和逗留时间长短,决定了你的生活是否丰富多彩。当代社会的问题是,第三空间正在逐渐丧失。
“过去25年以来,美国人更少参加聚会性的团体,更少了解自己的邻居,更少与朋友见面,甚至与自己的家人也变得更少沟通。对许多人来说,生活就是去上班,然后回家,然后看电视,周而复始。”
这本书出版后,第三空间这个概念受到了极大的重视。但是此前,第三空间只被当作实体空间,现在我们终于可以说,网络也是第三空间,聊天群就是最好的例子。一个运行良好的聊天群,也可以对参与者的生活质量产生重大影响。
我现在的认识是,社交需求是一个极大的市场,网络社交才刚刚起步,潜力无限,现有软件根本没有很好地满足这些需求。收费的聊天群,只是一个非常初级的应用,各方面都还很简陋。将来付费的网络社交将是常态,那些高质量社交群的会员费,一定是很贵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