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国散户对炒股执着,简直可以用疯魔来形容。在彭博社等媒体的相关报道中,你可以看到各种卖房炒股、借款炒股的韩国人:
朴成贤,一位炒股的散户,卖掉了首尔的房子,全家租房住,将余下的 23 万美元积蓄,换成了特斯拉的股票。
首尔一位白领,通过借贷 + 抵押名下公寓的方式,筹了两亿韩元( 折合人民币 100 多万 )炒股,“ 我不认为借钱炒股是一种风险,这是一个赚大钱的机会 ” 。
在韩国散户身上,到底发生了什么?为什么他们不惜赌上一切 All IN 股市这个 “ 赌场 ” ?
关于这个问题,差评君联系上一个韩国友人,他给了我一些很有趣的回答。简单来说,韩国人如今对股市的疯狂是逐渐积累的,直接原因主要是两点:高昂的房价以及独特的储蓄理念。首先是高昂的房价。别看如今韩国人炒股这么疯,其实在韩国家庭资产构成中,股票等金融资产占比一直很低,他们更希望把钱投资于房地产。
韩国友人告诉差评君,在房子这件事情上,韩国人欲望很足,尤其偏爱「 公寓 」。这玩意跟咱们的公寓不是一个东西,差评君查了一下资料,感觉更接近咱们的平层式住宅。
因为「 公寓 」除了居住价值以外,还有极强的投资价值,它容易估价,便于买卖,价格一直随着时间疯涨,即便你什么都不做,钱自己就在生钱。
公寓内部 ▼
但随着过去十年房产价格的飙升,这样的投资变成了普通人难以负担的东西。用他的话来说,在韩国,如果你想要买一套「 公寓 」,普通人要攒钱到 40 岁,可能还买不上,很多人长期租房住,或者跟父母一起住。2021 年 10 月,首尔公寓平均买卖价格超过了 12 亿韩元,折合人民币 610 多万 ↓ ↓
没有办法投资房产怎么办呢?你的钱总要有个去处,至少跑赢通胀,对吧?“ 存银行吃利息是很愚蠢的行为,因为利息实在太低了 ” ,这位韩国友人跟他身边的很多人一样,选择把钱 “ 存 ” 到股市里,“ 我们家全部用股票来进行储蓄,以后还会投资更多 ”。
他告诉差评君,在韩国,股票具有两种意义,一种是 “ 投机性行为 ”,一种是 “ 长期储蓄 ” 。等等,股票明明是一件高风险投资行为,为什么会变成 “ 储蓄 ” 行为呢?他解释道,股票能募集资金帮助公司发展,而随着公司不断壮大变强,股民也能通过股票获利,所以股票作为一种「 长期储蓄 」的理念在韩国相当广泛,在电视上也经常出现。
在韩国还有这样一种文化:“ 比如我今天用了三星的产品,我觉得还不错,那就会买一些三星的股票,这在韩国是一种极度寻常的行为 ” 。
或是投机心理,或是这位韩国友人强调的文化理念,种种元素的推动下,韩国股民数量一直稳步上升。但,新冠疫情爆发后,原本一直窄幅波动的韩国股市狠狠暴跌。2020 年 2 月及 3 月期间韩国综合指数最大跌幅超过 36%,曾单日暴跌 8% ↓ ↓
然而……正当国外投资者抛售韩国本土优质股票时,韩国人反而更积极地涌入股市,开始买更多的股票,阻止下跌。一来,有些韩国人是抱着 “ 长期储蓄 ” 的理念在做多股票,一旦股票下跌,韩国企业跟散户们会承受很大的损失。
二来,很多散户坚信疫情一旦得到控制,市场就会逐渐复苏,如今低点买入股票,市场复苏后能大赚一笔。
这场投资运动被称为 “ Donghak Ants Uprising ” ,可以简单翻译为「 东学蚂蚁运动 」。其实,“ Ant Investors ” ( 蚂蚁投资者 )是对韩国散户投资者的称呼。
而 “ 东学 ” 一词来自于韩国 1894 年爆发的「 东学农民运动 」,是韩国普通民众对抗外来侵略的爱国运动。
很微妙的是,为了救市,韩国 2020 年 3 月下旬出台了一系列紧急措施,包括临时禁止股票卖空交易。“ 禁空令 ” 一推出,韩国股市上演大反转,截止去年 5 月,韩国综合指数较 2020 年 3 月最低点累计大涨 123.38%,成为了全球最牛的股市。
在这期间,之前 All In 的 “ 蚂蚁 ” 还真就赚到钱了,他们通过社交平台去宣传炒股带来的财富,这让那些仅仅靠储蓄吃利息的人狠狠眼红了一波,结果,大家应该都能想象得到……
种种因素的推动下,今年,韩国股票活跃账户首次突破 6000 万户,比总人口还多出 800 万。“ 蚂蚁 ” 们的交易甚至能占韩国股市日交易量的 60% ,成为了韩国股票市场的主导力量。
再微小的个体,抱成一团的时候,也会掀起大风大浪。更何况,他们有着同一个目标:希望股市继续上涨,让他们赚更多钱。为此,他们团结起来,做了很多 “ 疯狂 ” 的事儿……
2021 年 1 月,当时华尔街做空机构跟美国散户围绕一家游戏产品零售商 「 GameStop 」展开了一场多空对决。散户老哥靠疯狂买入 GameStop 的股票,在家大业大的华尔街面前,真就把这公司股价抬了起来,一度让华尔街做空机构们亏损超过 50 亿美元。
这场抵制做空机构的运动,让从 “ 禁空令 ” 中尝到甜头的韩国散户们受到了启发。此时 “ 禁空令 ” 的时效即将在 2 个月后结束,而他们希望在韩国引发类似抵抗做空的 “ 战役 ” 以此延续时效,这场战役被命名为 K-streetbets 。
他们搞了一辆大巴,车身写上了「 我讨厌卖空!」。并且让大巴行驶在光化门( 一个经常举行抗议活动的广场 )和汝矣岛( 一个很大的公园 )之间,途径证券交易所、金融监管机构和国民议会。
国民会议前,一辆由他们运营的宣传反对卖空的车经过 ▼
还成群结队在韩国论坛 naver 上签下请愿书,要求政府永久禁止卖空股票。更狠的是,“ 蚂蚁们 ” 还会投入真金白银捍卫被做空的公司。他们抱团大举涌入之前被大规模做空的公司,比如生物制药 Celltrion ,导致它的股票在 2 月 1 号大涨 14.51% 。
2 月 3 日,迫于散户抱团的压力,金融委员会决定再次延长 “ 禁空令 ” 到 5 月 2 日。
他们还趁俄乌战争,抄底俄罗斯 EFT ……今年 2 月份,俄罗斯股市受俄乌战争影响一泻千里,热爱冒险的 “ 蚂蚁 ” 们在危险中看到了机会。他们认为以能源股为主的俄罗斯股市,未来可能会因为原油价格飙升而反弹,于是从月底开始抄底韩国国内唯一的俄罗斯 ETF 「 KINDEX 俄罗斯 MSCI 」 ,共计买入 280 亿韩元,折合人民币约 1.43 亿元。
后来,他们瞄准了特斯拉。没错,其实特斯拉也只是 “ 蚂蚁 ” 们物色中的又一次 “ 绝佳 ” 的财富自由的机遇罢了,因为过去的几年里,特斯拉的股价累计上涨了超 1900% ↓ ↓
ALL IN 特斯拉的人们对特斯拉产生了近乎 “ 邪教 ” 的狂热,他们还叫自己 Teslams ,这个词是 tesla( 特斯拉 ) 跟 islam ( 伊斯兰 )的结合,他们以此来显示自己对特斯拉的信心。
韩国人热爱押注高风险的 “ 赌局 ” ,除了股票以外,还有加密货币,2018 年他们就把加密货币炒出了 “ 泡菜溢价 ” 。
后来追逐 LUNA 币,一度把LUNA 的币价推高到 120 美元。
可惜,尽管韩国人如此热爱投机,但等待他们的结果往往不太好。《 朝鲜日报 》报道,“ 蚂蚁 ” 们净买入排名前 10 的股票中,5 只股票是亏损状态。
还调侃,这波 “ 爱国战争 ” 最后获利的只有韩国交易所和韩国政府,毕竟 2020 年到 2021 年暴涨的证券交易税可是狠狠为财务创收了一波。
饱受韩国人喜欢的韩国 LUNA 加密币今年也突然崩盘,原本 400 亿美元的项目,最后币价跌到趋近为 0 ,影响了上万韩国人,有人炒币炒到家破人亡,就干脆从麻浦大桥上一跃而下,结束生命。桥上的 “ 再振作一次 ” 雕像 ▼
如今的韩国不仅仅是炒股,而是酷爱所有投机行为,将这些高风险的投机行为视为实现财富自由的唯一途径。他们卖房炒币、他们贷款炒股,他们几乎赌上人生的一切去 “ 改命 ” 。赢了人生赢家,输了跳江自杀。
想要发财、暴富,这是人之常情,无可厚非,但很多人应该也都听过 “ 有钱有有钱的活法,穷有穷的活法 ” 。为什么韩国人会如此极端用人生梭哈股市、币场赌博呢?仅仅用渴望成功,希望发财似乎无法完全说清,于是,我将这个问题再次抛给了韩国友人。
他告诉差评君,1910 年韩国被迫成为日本的殖民地,直到 1948 年才成功独立,周围国家都很强大,韩国人感受到了极大的危机感。这个时期的韩国人大都生了很多孩子,靠人口福利、搞基建、拼命内耗,换得经济高速发展。
这一代人是 “ 悲剧 ” 的一代,因为经济条件差、家里兄弟姐妹多,过不上好日子,要啥没啥,等日子稍微好点了,又结婚了,要为家庭做贡献、牺牲,一生都在压抑自己。所以他们对孩子要求特别严格,特别攀比,希望孩子一定要成功,一定要努力,一定要过得比别人好。
(嗯,就是 “ 鸡娃 ” 嘛...)这批孩子现在差不多 40、50 岁吧,同样他们又把这种渴望传递给了下一代,同时互联网赋予了这代人更宽阔视野,不仅是文化的,还有物质上的,于是 “ 大家都得了一种 ' 最佳病 ' ” 。
当然,以上纯粹是这位韩国友人的个人观点,但是我想,这能给大家提供一个看韩国的侧面角度。这位韩国友人曾经在中国呆过两年,他说 “ 我看到在中国,哪怕是扫地的阿姨,脸上都能洋溢着笑容,我很羡慕你们能够拥有这样的「 自由 」 ”。
可而今高负债、高失业率、充满大企业压榨的韩国,没有办法承担这些 “ 最佳病 ” ,有的只是不断施加到每个年轻人身上的高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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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今的韩国,是贫富差距巨大的韩国。2015 年,首尔报社特别企划的《 韩国贫富报告 》面世,这本书引发了极大的轰动,作者采访韩国 TOP1% 的富豪跟底层最穷的人的日常生活。
在这本书中,揭露了这样一个事实:最富的那一批人,每个月补习费用高达 1600 万韩元( 折合人民币 8 万多 ),这还不是最夸张的;而最穷的那一批人,他们的孩子终身辅导花费为 0 元,有人 10 岁才开始学习韩文。
送子女上三大名校,对于韩国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,能不能上三大名校几乎就决定了他们的后半生,所以韩国的私人辅导非常之卷。但其实孩子们坐在教室里的那一刻,就已经站在了不同的起跑线上。
作者们后来在接受采访时说到 “ 如果把这个贫富差距传给下一代,没有比这更不公平和绝望的世界了 ” 。
同时,这样的贫富差距是难以打破的,如今的韩国也盛行着这样一句话:“ 父母的地位、资产、收入决定了孩子的成败 ” 。韩国国家统计局的报告显示,2017 年 61.6% 的年轻人( 30 岁以下 ) 认为阶级上升的可能性很小,他们认为阶级正跟着父母的财富一起遗传。
对于普通的年轻人来说,一道 “无形的墙 ” 已经横在面前。适当的压力能够帮助人上进,但如果常规的奋斗已经无从突破,多数人努力一生的结果很可能还是贫穷,面对巨大的社会压力,应该如何?是躺平?是绝望?又或是选择炒股、炒币,赌上全部身家幻想一场狗屎运降临到自己头上呢?
27 岁的叉车司机孙吉洪在接受彭博社的报道时说,“ 我以为我可能永远买不起房子,但我没有放弃,而是选择跟随年长的同事购买股票 ”。
他眼下的目标是希望买一辆特斯拉,如果能赚到足够的钱,他希望能买上一栋房子。
备注:股市、币圈有风险,投资需谨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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